梁从诫的人间四月天

2012年10月25日

1932年,梁从诫出生在北平北总布胡同3号。17岁进入北大学习历史,大学毕业后继续读研,师从苏联专家,攻读世界史,美国史,研究罗斯福新政。毕业后任教于云南大学。1962年,调回外交部的北京国际关系研究所。文革结束后,参与创办《百科知识》,这是他思想开始大活跃的时期。

自然之友

八十年代中期开始,中国改革开放走上了大踏步的进程,经济进入了飞速发展的阶段。开发新区,土地流失,农民们离乡背井卷入城市化的洪流。乡镇企业也在这个天时地利的时代背景下雨后春笋般冒出来。它们利用国营大企业淘汰下来的机器,进行制革、造纸、电解、服装生产、工业产品零件的初加工。

在百业待兴,学术、思想百花峥嵘的时期,《百科全书》的来稿非常丰富。很多读者反映乡镇企业污染状况,开始引起梁从诫的关注。而牛文元教授的来信更是针砭时弊,一针见血的指出:由于乡镇企业使用的多为淘汰机器,高耗能、高污染,乡镇企业的迅猛发发展实际是扩大和分散污染源,给中国的自然环境带来不可估量的隐患。牛文元的文章给了梁从诫很大的震动,他开始思考:大力发展生产,解决农村剩余劳动力,城市化的过程中,背后产生和已经出现了的环境问题。

1988年,梁从诫放弃公职,应聘到中国文化书院任历史学教授。

进入90年代的中国,经济发展的蓬勃与文化思想的无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1993年北京首次申办奥运会,当国际奥委会问及中国民间环保组织时,北京代表团的哑然让梁从诫看到经济腾起的“巨龙”在环保观念上的空白和缺失。建立民间环保组织的想法,在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的“玲珑塔之约”后,付诸实现——“自然之友“挂靠在中国文化书院下成立。

他抛开了“无灾无难到公卿”的道路,秉持着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”的决绝,成为“自然之友”,季羡林先生说:“我对他只能钦佩和尊敬。宁愿丢一个历史学家,也要多一个‘自然之友’”。

好像回家了

1993年,梁从诫先生年近六十。在所有人目光都注视着通往小康幸福的道路的远方时,这个充满未知变数的“民间组织”却抛开“发展”的大好前程,在梁老先生的家里开始“办公”了。这一年,梁从诫骑着自行车在“自然之友”和民政部往返近十次,终于为“自然之友”穿上了合法的外衣,1994年3月21日,民政部批准“自然之友”为中国第一家民间环境保护团体。

好像行走在沙漠中的骆驼,梁从诫先生载着“自然之友”,坚定地向前走着,公益的脚印落满沙地,绿色的种子洒遍沿途。

1999年,“自然之友”募集了40万元基金,支持了西部野牦牛队艰苦的反偷猎活动。将至古稀之年的梁从诫登上昆仑之巅,和队员们一起焚烧了收缴的藏羚羊皮,老人一句“好像回家了”让队里铁血铮铮的男儿流下眼泪。

回程遭遇车祸,他右上臂关节完全脱臼,这事也只是在老人去了以后才为人所知。英国前首相布莱尔访华期间,梁从诫修书给他,正气凛然:请您运用您个人在国内和欧洲同伴中的影响,和我们一到来防止这种珍稀动物因“致命”的时尚而被灭绝。布莱尔当天回信,隔天与梁从诫见面。

1999年,梁从诫先生应邀参加全球500强财富论坛,直言谴责各路经济巨头,“如果十几亿中国人都过上你们那种生活,中国的资源能支撑得起吗?……这不仅是中国的灾难,也是世界的灾难。你们想过要承担什么责任没有?”说此番话时,他持有了和祖父、父亲一样不畏权贵的斗士的姿态。

1999年,国内某登山队想要登上云南西北部梅里雪山迎接“千禧年”,这座山被藏族同胞奉为神山。为了尊重藏族同胞的意志,保持梅里雪山最纯净原始的状态,梁从诫多方奔走相告,这次活动最终被取消。

这期间,“自然之友”在环境保护的方方面面不懈努力着。他们保护了川西洪雅的天然树林;为滇西北德钦县森林里的金丝猴请命,直谏当时访华的美国总统克林顿;取消了在自然保护区的飞机特技表演;治理周口店人类遗址的粉尘污染;保护四合院……一系列的环保举措和外交使得梁从诫在环保领域声望载道,“民间环保组织第一人”逐渐取代“名门之后”的影子。

除了这些傲人的“伟业”,更让人们感动的恐怕是梁从诫将环保丝丝入扣的融入生活的点滴:他只是一个常年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北京马路上的老人;出门带着筷子和勺;名片印刷在废纸的背面;捡瓶子;厌恶铺张浪费;看电视很少……

怒江水奔腾不息

他这一生被提及时,有着诸多的身份:中国第一个合法NGO自然之友的创始人、最早期的科普杂志《百科知识》的创办人、政协委员、历史学家、梁思成与林徽因之子。世人都知道林徽因那首曼妙的诗歌里,对儿子梁从诫写道:“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,是燕在梁间呢喃,你是爱,是暖,是希望,你是人间四月天。”

“人间四月天”似乎也成为梁从诫追寻的梦。从“自然之友”起,他的名字频繁出现在媒体关于环保的报道中。2005年那场关于“敬畏自然”的论战,他的犀利的言辞,他的“极端”的见解,他的前瞻的思想,被媒体推到了“风口浪尖”,成为了他影响舆论,教授环保思想的舞台。他说,自己是向“极端发展主义”宣战的环保人士,是“爱国的反对派”。

然而,现实中总有无奈相随。

在考察三峡的过程中,面对长江边上像酱油一样的黑汤顺着江水流下来时,梁从诫严厉的质问当地领导,得到的答案是治理废水的费用远远高于这个污染厂家的资产,而且厂子养活着这个几万人的小县城里面2000多名工人,关门了谁来养活这2000多人口。梁从诫无言以对。

在宁夏视察的时候,穷苦的村民在草地里挖掘发菜出售换取粮食,他不忍说出“挖掘发菜会破坏植被”这样的话,只是黯然心酸。

梁从诫说,多年的观察和思考,中国的环境问题归根结底还是社会问题,是观念问题。这不是高歌“还我蓝天,还我绿水”的口号,不是简单的振臂一呼就可以解决的。因此,作为环保和NGO的布道者,他不辞劳苦,四处奔波,奋战在环保事业“败多胜少”的战斗前线。

今天,环保的理念深入人心,民间环保组织有近4000家,吸引了成千上万的公众参与。梁从诫以谦和致远的普通人的身份,唤起了公众对环保的认识,凝聚起环保志愿者的大军。

但是,没有人能知道,离开了梁从诫的“自然之友”,将面临怎样的困境,离开了“政协委员”直言敢谏的话语权,将如何完成未尽的事业。

1995年,为北京纯净的空气,梁从诫提案要求首钢搬迁。2005年,首钢搬迁至曹妃甸。

1994年开始兴建三峡大坝,梁从诫曾多次提出最大程度减少环境破坏的方法。

2003年,梁从诫为保护怒江倾心尽力。如今,怒江水奔腾不息。

库布其沙漠中,中国第一片志愿者的治沙造林基地中的树木,迎着风沙守卫着远处的城镇。

青藏高原上有飞跃的羚羊的身影。

滇西树林里有金丝猴攀爬的足迹。

……

而梁从诫先生的宁静平和的眼神,坚定有力的步伐,穷其一生在环保路上寻觅的精神,留在每个人心中。

关闭

发表评论
    暂无评论
共0条 每页条 0/0 
  
 
  • 微信公众号
  • 京环之声APP